王子虚作品《牡丹亭惊梦》
当我写下本文的题目“子虚戏画”,意外地发现这四个字居然玄机无尽。一者,意在言说子虚先生的“戏画”——戏曲人物画;复者,“戏画”之情境,多为子虚乌有的臆构,因此故,“戏画”本然“子虚”造;再复,重要的是,子虚“戏”画,拈出一个“戏”字,子虚的画魂勾焉出来。
子虚“戏”画和“吕布戏貂蝉”“凤凰戏牡丹”是一个“戏”,意趋近而趣玄同。这个“戏”,是情态、是节奏,也是境界,不紧不慢,若即若离,是一种来者不拒、去者不留的风度。当然,必须滴,要内涵“调弄”和“狎戏”,这可是虚公颇在意的,这调戏不是无良的亵玩,是一种痴心钟情、“除却巫山不是云”的专注,也唯独对这艺事,他方有这神圣和复杂的心境。
王子虚作品《唐伯虎点秋香》
子虚之“戏”,非止于腠理。他曾为自己的书斋命名:“老抽花馆”,多么风华绝代,多么书卷俨然,“抽”得高妙,直令人眼冒金星。中国笔墨的演进、升华,可全靠这个“抽”字了,那不仅仅是抽丝剥茧,渐次递进,更是消隐表征、彰显理趣的“抽象”过程——从事相中提炼义谛,惟其如此,才让“绘事”从“再现”走进“表现”,进而被称为“艺术”,这些舞笔弄墨的众生们也被顺水推舟的称为“艺术家”了。
王子虚作品《空城计》
子虚先生根于书法,多涉花鸟,尽管对他的“戏画”,我拜读未久,依然为其不俗的笔调所感。对此,原在意料之中,也在意料之外。说之中,是说中国毛笔文化本属一个基因原点,书画之同,在于血脉一如。反言之,虽说笔墨不二,而轨迹迥然。子虚少年问墨,日久功深,受过科班造型训练,这个转身,对他来说或不困难,但转得这般华丽,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了。
“戏画”的源头至少可以追溯到西汉画像石之乐舞百戏,唐宋以迄金元时期的戏人石雕,明清以降民间剪纸、年画,以至皮影和木偶,如此这般,一脉相承。现当代,戏曲人物画的创作方面,关良、高马得、丁衍庸、韩羽诸先生允推翘楚,格高调幽,慧者若子虚,也自望之弥高。但他深知,艺术这“话儿”,最终还是自己的。唉,还是得自己造,一番远溯近取,一番曲径苦旅………
他攀援着历史的缰索驰目张望,贪婪的汲化着他的艺术方寸所需要的一切,心摹而手追,每每沉醉,每每痴迷。因之,他的“戏画”不乏画像石“知白守黑”的趣味,不乏剪纸与年画的玲珑剔透、斑驳绚烂,皮影木偶戏里的虚实掩映、移步换形更是他所寻绎的妙处所在了。一言以蔽之:朴拙憨稚的民间美术元素,富有装饰意味的形式审美法则,多少年寒来暑往的吐纳蝉蜕,加之不可或缺的、子虚先生天赋异禀的风流逸气,如斯写就子虚戏画的“范儿”。
子虚兄数年前游历京华,如今复客金陵,北地铿锵,南风缠绵,画坛万象在揽。他的画风的确经历了令人欣然的某种变化,我在想:莫非是秦淮河畔的六朝烟水,无意洇染了他的心丝情怀?
值此子虚先生画册出版并展览在即,奉嘱碎絮数语,谨致祝贺。正是:
人生如戏戏人生,赤橙黄绿紫蓝青。
谁云子虚乌有事,腕底粉墨酬清平!
癸巳蝉月许盛华草就于燕都大焉堂